戈止廟堂二十

莫日根哈日查蓋

北疆的戰報也堆到了皇帝案上。兩個默默無聞的鐵勒王孫，竟然五戰五勝。掛帥出征的趙王丟盡了顏面，憤怒之下把周邊幾個聚居的鐵勒小部族滅了拿人頭充數。所以算是喜憂參半，表面上，雖是有勝有敗，但實際上卻是他嘗試掩飾自己的無能罷了。

偏偏廣武王卻是把自己摘得一干二淨。出戰期間，他“舊傷復發”，留在登州養傷。這戰爭更是無半點插手之舉，所有的勝敗都落在了趙王頭上。

“本是趙王有意的奪功之舉，沒想到卻陰差陽錯的幫殿下避過一劫。”
“殿下乃是天佑之人，區區戰敗也不能折損其威名啊！”蕭鬆的貼身侍衛富東，富新輪流念完戰報和奏章，都分別感嘆著。
“福禍相依，戰場無常。這四皇子殿下，倒是魯莽得很。”蕭松輕蔑一笑，“行了，姑母的生辰想來也快到了。好多年了，鐵勒還沒給過禮物呢。”
“屬下就不明白了，為何這壽禮要向鐵勒拿呢？”
“這個呀，你得去鐵勒問啊！”蕭松哈哈大笑。

遼東邊境戰場。
莫日根哈日查蓋握劍在戰場行走，看著同伴們忙不迭亂的收拾鮮血狼藉的場面。滿地的腥臭和暗紅鮮血流淌，莫日根卻是神色如常。他已經不是第一次面對這種場面，他五歲習武，八歲第一次上戰場，如今距離上戰場整整十年，卻從未在遼東邊境立過絲毫戰功。他清晰記得，那次向父親請求去遼東時的場景。

“父親！遼東以南，不過是中原戰士。為何一再阻止兒子從軍！兒子聽說，當年大齊君王和爺爺來了幾場惡戰，皆以失敗告終，有什麼可怕的？”莫日根在通古斯和西面的波斯都有參與戰爭，頗有戰功，當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年紀。
“莫日根，你不懂。”吉日木圖眼神一暗，臉上的傷疤隨著表情動了動，“你爺爺的勝仗，不過是佔了天時地利。這樣的勝利，是不可複制的。如果我們硬要違背長生天的旨意，一定會遭到懲罰的。”
“長生天，您總不讓我去南方。總聽爺爺說那中原富庶繁華，禮教昌盛，文化興達。可是不親眼見見，怎麼領略其風采？”
“你！？”吉日木圖爭辯不過，“你自己和你爺爺說，他要是肯放你，你就去好了！”

一眨眼，連自己的兒子也有大半個車輪高了，可是當年勸誡自己的人，再也見不到了。

“大哥，想什麼呢？”薩那才恩拍拍他肩膀，“小心腳下！”
莫日根聞言跳開，原來是一個插在土裡的半截刀刃。他找了個位置，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拔起刀刃，扔到一旁。
“想我們父親，當年也是死於這陰詭的半截刀刃下吧。”莫日根兀自冷笑，“建寧小王子，重兵圍困猶能發起決死猛攻。這稱病的廣武王，只怕是更厲害啊。”
“若是那廣武王來，定要他有去無回！”薩那才恩豪氣萬千，莫日根卻搖搖頭。

“這兩位小王孫，有什麼來頭？”蕭松閉眼喝下一碗苦澀的藥，順便把藥渣子吐出來。
“主子，這不止兩位王孫啊。”富新道，“這個左賢王阿木爾，膝下有二女三子。二女已經成年，一個嫁給了大汗撒傑，另一個遠嫁波斯。三個兒子吉日木圖，伊特格勒和阿其勒圖均已戰死。長子就是和建寧王子穆子毅在建隆二年打的那場豐嶺城之戰中死的。次子和三子在年幼的時候因為其父在金狼山的戰役中逃亡被殺。”
“哦？阿木爾也有那般狼狽的時候？”蕭松睜開一隻眼睛。
“可不是，他和波斯，是解不開的死敵啊。”富東在一旁道，“那年波斯將軍叫什麼雅什麼什麼錚的弄了一批火槍隊，把兩個王子陷入死地。不過在此之後，鐵勒千方百計要得到火槍的技術，現在也算小有所成。”
“二王子三王子死的時候太小，還沒有子嗣。大王子後來雖也戰死，但是留下了三個兒子，莫日根，薩那才恩和拉克申，都在名字後面加了一個哈日查蓋，就是鐵勒語中的鷹。”富新道，“這些年，三個王孫在鐵勒各地征戰，唯獨沒有來過遼東。”富東奇怪道，“即便是因為其父死在遼東，可是阿木爾也不是這般重視禁忌之人啊.....”
“我明白了。”蕭松已經從榻上坐起，“我要寫一封信，給我的親人。”
“殿下您在說什麼呢，鐵勒哪有您的親人啊......”
“我說有就有，你們照送就是。”蕭松望向門外的天鷹旗，“哈日查蓋，真是好名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