莓色午光下的静默烧灼

青木梨花

“拥有一点才华，并不代表你就是天才，而且真正的天赋，是无论你多努力都无法获得的。我想要大放异彩，否则我宁愿默默无闻。”——读到这句话时，杯中残余的莓果汁恰好微微晃动，暗红色的液体贴着玻璃壁漾出一圈不易察觉的光晕，像是余烬划过午后的光影，无声地点燃了我心底某段隐秘的旧忆。

窗外是蝉声织成的初夏午后，热浪不再炽烈，而是一种浓稠又迟缓的浸润。风将窗帘掀成一朵半开的白花，阳光顺着缝隙斜洒进来，落在我曲起的膝盖上，像一层极轻的绸缎静静铺展。我靠在旧长沙发的角落，翻读着《小妇人》，心中竟泛起一种说不清的错位感——十九世纪少女们的挣扎与细腻，竟在这一刻，与我二十一世纪的焦灼灵魂产生了隐约的呼应。

我想起前几日与一位旧友相见。他曾在文艺圈短暂发光，像六月初绽的牵牛花，骤然盛放后便在某个清晨悄然凋谢。我们对坐在巷子深处一家安静的书店，他手中握着一杯冰滴咖啡，话语低沉，如一首不愿被吟出的旧诗：“你知道吗，那些说我有潜力的人，其实是在说，我还不够好。”

我无言，只抿了一口自己调制的莓果汁。覆盆子、蓝莓混着新鲜柠檬和蜂蜜，色泽暗红，初尝微酸，而后余味却有一丝近乎苦涩的尾韵。正如这些年，我的内心起伏：有才情的人未必能走得远，有深情的人也未必能被记住。

翻到Jo在阁楼点灯写作的段落，我忽然有些出神。她的笔，是否也曾在夜深人静时颤抖？她的梦，是否也曾在沉默中被误解、被打碎，又在一地碎片中重拾？我无法确知，但我知道，我与她一样，不甘于平庸地活着，更不愿被定义为“有点天分的女孩”。那样的称呼，如同扔进湖心的一颗石子，连一圈像样的涟漪都泛不出。

时间缓缓滑向傍晚，屋内光线从乳白过渡为温黄。莓果汁只剩最后几口，沉在杯底的碎果被夕光照亮，如一块轻晃的琥珀，困住了一个仍在炽热燃烧的灵魂。

天才，也许一生都无法抵达；而平庸，却每日守在门外，低眉顺眼地等你松懈。我在两者之间漂浮，如Jo那般执拗、倔强，不惜放弃爱与安稳，只为那句未曾言出口的渴望——

“若不能耀眼，我宁愿沉寂。”

这句话，是写给像我们这样，在夏日午后仍不愿妥协的人的注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