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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源憶故人] [看書] 台北城裡妖魔跋扈 (節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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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2-21 12:05:20 | 顯示全部樓層 |閱讀模式
節錄自博客來試閱

第三章 所謂日本殖民的喻體

未壹做了個夢。

夢裡是沒見過的和室。一盞盞油燈燃燒著,映出色彩濃烈的和式情調,在晃啊晃的燈火裡,豔麗而奪目。光影中他看不清細節,就像從琥珀裡往外看,蒙上了一層濃稠的金黃。

但他喜歡這種感覺,就像處在一種缺乏時間流動的纖細寧靜中。

這個夢既真實又虛幻,他感到很多細節──像桌上的硯台、幾本書,他甚至知道那是日孝山房出版的,他自己也有。或是障子上的微微透明的紙張,影子打在上面,隨著那透明感穿了過去。他還感受到榻榻米的觸感,甚至香味──卻少了情節。

他抓不到空間裡流逝的時間,有些人來來去去,都只有片段,有時只有聲音,有時只有一張臉,那些話語像泡沫般毫無意義。有些事好像剛剛發生過,有些事卻像尚未發生。他的記憶被洗牌,唯一能確定的是,他一直都在那和室裡。他鍾情的和室。

喀塔。

障子打開。

某人出現在障子的另一側。未壹想看來者是誰,卻看不清對方的面孔,油燈太亮了。他們對話起來,聲音卻像被雨聲打碎,密密麻麻的。接著真的下起了雨。他感到奇怪,室內怎會下雨?而且還是這麼幻想、不可思議的雨──

金色的雨。

「啊。」

未壹驚醒過來,從桌面彈起,腳也向前一伸,一下子將小腿脛骨送到桌腳上。

「嗚哇!」

強烈的劇痛讓他哀號出來,頭也跌回桌上。他用頭撞了兩、三次桌面,用力呼吸,希望能轉移注意,卻沒成功,顯然這份疼痛是附著在他的骨頭上了。

「大哥,怎麼了?」東野雪夜關心地跑過來,未壹痛苦地搖頭:「沒事沒事……等等雪夜你怎麼在家裡!」

他大吃一驚,再度彈起,驚恐不已。

雪夜正抓著一把地瓜葉,她聽了未壹的話,不禁笑了:「還不是因為大哥你一直睡。不是約好今天要告訴我新日沙龍的事嗎?剛才我過來,伯母說你寫作寫到睡著了,我就想先不打擾你。正好伯母在準備晚餐,我就想先幫個忙。」

對喔,是有這麼回事。這下未壹完全清醒了。他脹紅了臉,大聲道:「母親,您怎麼讓客人幫著做這些啊!」

「沒關係沒關係,是我自己說要做的。」雪夜連忙道。母親的聲音從廚房傳來:「有什麼關係?而且本來是要你幫我的,你卻一直睡,還怨我呢!」

「雖、雖然是這樣……」

「算了算了,」母親從廚房探出頭,用衣服擦了擦手,笑容可掬:「也多虧雪夜幫了這麼多,用不著你啦!雪夜,這小子醒來了,幫到這裡就可以了,你跟他聊吧。謝謝你啦。」

「不會,伯母要幫忙再跟我說喔。」雪夜將地瓜葉拿回廚房。未壹怔怔看著,心情還是難以平復。太失態了,他想,想不到居然在客廳寫一寫就睡著了。午睡時作夢,這倒是罕見。他連忙將稿件放到一旁。

「大哥,你也辛苦了。趕稿很累吧?」雪夜笑著過來。

她紮著兩條辮子,像個小女生,跟當今時髦的髮型全然不同。她從來不是趕流行的人。不只如此,未壹幾乎沒她穿過裙子,雪夜向來穿便於行動的長褲,以女孩子來說,實在不怎麼端莊。

但這不改變東野雪夜的本質。她坐了下來。

「如果不趕稿,和歌原小姐會殺了我。」未壹苦笑:「真不曉得她為何這麼氣,明明我才拖稿兩次而已啊。」

「雖說是兩次,可兩次都拖了好幾天不是嗎?」

「是這樣沒錯。」未壹嘆道。和歌原姬神是《臺灣日日新報》文藝欄的編輯之一,自從第二次拖稿後,她便怒氣沖沖地說要每天拜訪回收稿件。有這麼誇張嗎!他打聽了一下,這可是文藝欄出現以來前所未有的待遇,讓他不知該不該覺得與有榮焉。

「那大哥趕完了嗎?」雪夜擔心地問:「如果還在趕,改天再講新日沙龍的事,也沒關係的。」

「放心啦,連載的部分已經寫好了。我寫的是另一份稿子。而且今天不上班,和歌原小姐不會這麼敬業啦。」未壹說。但他忽然不是很確定,畢竟他完全不懂和歌原在想什麼……這也算一種工作狂嗎?

他迷惑的表情讓雪夜笑出來。她說:「我知道了。那,昨天的沙龍如何?有趣嗎?」

「與其說有趣……不如說不可思議吧!」未壹當下便將昨天爭論「新日嵯峨子到底存不存在」的事說出,並說了新日嵯峨子如何登場。他是擅長說故事的人,將昨天的情景說得有聲有色,還模仿西川、池田等人說話的腔調,讓雪夜聽得津津有味。

「對了,雪夜,我給你看一個東西。」未壹跑回房間,拿了十幾頁的稿紙,得意地遞給雪夜。

「這是什麼?大哥的新作?」雪夜接過稿紙,攤在桌上,就要閱讀。

「不,這是新日小姐的作品喔。」

「新日小姐有寫小說?」雪夜瞄了一眼,驚訝地抬頭問。

「她說是初次嘗試,將來也有出版的打算。這關係到她昨天提出的後外地文學……雖然我不喜歡後外地文學的說法,但以臺灣文學來說,無疑是嶄新的嘗試。她昨天給我們看後,我便請她將稿件借我帶回來……你是讀文學的,我想你一定有興趣。這下子你就是除了我們這些作家外,第一個讀到的人囉!」

「瞧你得意的呢!」雪夜做了個鬼臉。但她確實期待,便不再說話,看起稿紙。但眼前的這些文字,完全出乎雪夜的意料之外。

和室裡,穿著典雅和服的女子與僧侶對坐。

光照在女子的身上,半邊拉出濃濃的影子,半邊卻散著柔柔的光。她沏著茶,動作十分緩慢,毫不緊張,彷彿正梳理什麼。障子外,一個風光明媚的枯山水庭院,風徐徐吹起,風鈴慢半拍地搖擺起來。

叮叮……噹噹……

僧侶看著女子,視線跟著她的手,像在欣賞藝術品。為何自己要盯著她的手呢?僧侶自問。從那些動作中,他能看到什麼?這個人在梳理的,是時間、空間、還是這數千年來的「理」?

叮叮……噹噹……

「好久不見了呢。」女子輕聲道。

「幾百年了吧。雖然記得,卻久到很難算得精了。上次聽說你的事是在享和二年,最後一次見你,卻是天明六年的事吧。」僧侶說。

「是啊。不過就算過了幾百年,卻仍像昨天一樣。」女子抬起頭,僧侶看著她的眼睛,看著她張口。她語氣十分平淡,又像閒話家常:「你怎麼出家了?」

「時局不好。」僧侶只是簡單地說。

「源賴光見到你這樣,不知道怎麼想。」女子笑了一下,調侃似地說。僧侶也笑,他說:「源賴光他……已經什麼都看不到了。」在他這麼說時,嘴邊的笑容忽然凝聚起強大的惡意,讓他笑不是笑,彷彿換了張臉一樣。

女子不為所動,只是將茶遞給他。

「請。」

「謝謝。」僧侶接過,卻沒有喝。他端在手上,緩緩問道:「我聽說你被抓了。」

杯裡冒著溫熱的煙。

「嗯,被當代的比叡山僧侶抓了。」

她這話不知是譬喻還是真實。女子兩手交放在膝上,在陽光下白晰的嚇人。僧侶盯著她,喝了口茶,皮笑肉不笑地問:「那麼,為何我還看得到你?」

「我拜託他們的。」女子說:「在去臺灣前,我可以見一個人。」

「就是我嗎?」

「嗯。」

女子靜默,僧侶心中千萬的念頭流過,猜測女子有著怎樣的要求。最後,他說道:「你要我幫你打敗那些僧侶嗎?我和你聯手,沒有人會是我們的對手。」

「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呢。」女子舀了熱水,倒入茶碗中。

「你認真的?」

「不。」女子搖了搖頭,微笑。

「那麼,就這麼做吧。把他們全殺掉,你就自由了。」

「自由……」女子低下頭,眼光放在茶碗上。她問:「那接下來呢?」

「接下來?」僧侶怔了怔。

「接下來,會有更多的僧侶來抓我吧?」

「那就再殺掉。殺到他們改抓其他妖怪為止。」

「那時候,他們大概也抓不到什麼了不起的妖怪了──既然真正的高僧都被我們殺掉了。」

「那也不關你的事。」僧侶喝了口茶。

「是呢……」女子看向窗外,沉默了一會兒,說道:「不過跟日本就有關了。」

「什麼?」僧侶不動。

「把高僧都殺光了,對日本的國運有什麼好處嗎?還不如就被抓住,然後被送到臺灣去。」女子輕輕梳理頭髮,笑了一下:「你看,過去我們這些大妖怪,在這塊土地上作威作福的,一旦眼界到了全世界,又開始袒護起自己人。會這麼想,說不定是因為我開始像人類了……」

她的眼睛垂下,睫毛長長的,像人偶一般。

「是嗎?」僧侶將茶杯放下。

風從外面吹進來,帶來空氣中的清香,還有叮叮噹噹的風鈴聲。僧侶看著她,說道:「……鬼扯,你才不是這麼想的。」

「也是呢。」女子爽快地承認。她站起身,走到障子邊,看著庭園。

「你到底在想什麼?」僧侶問。

女子佇著不動,彷彿一千年過去了。接著,她回過頭,帶著一點表情。她說:「都知久母,你曾經感覺到命運過嗎?」

僧侶沒有回答。在他漫長的歲月中,答案是很明顯的。有,當然有。在他生命的重大轉折處,他始終感覺到命運的惡意。為何會遇到這些事?這些始終折磨著他,培養他的恨,他的憤怒,他的力量。

但他沒有回答。

「我感覺到……不,我一直都感覺得到。」女子看著外面的枯山水,輕聲說道:「命運這種東西,雖然沒有意志,卻像無數的線。我越是碰那些線,它們就越清晰。」

她轉過頭:「如果我掙扎的話,整個命運之網就會波動,那正是命運的目的;我越是不服命運,越想要向命運抗爭,就越是向命運屈服。所以,這沒意思,我不做了。順從命運,就是對命運最大的反抗,像西西佛斯王一樣……那不是很有趣嗎?光是什麼也不做,就能讓命運消失。」

僧侶一怔。這就是她的想法,就是言語道斷的答案嗎?在幾百年前,他就有種感覺。言語道斷是無色的存在。她之所以如此,是因為她只是時空中的一條思考線,一絲綿延不斷的思緒。她不像人,甚至連妖怪都不像。

但言語道斷絕不只是如此。如果她真是如此,她已經得道了,還會是個妖怪嗎?即使只是思考線,也有其自身的材料。言語道斷有牠的本質,只是難以捕捉。僧侶知道必然如此。

「言語道斷,在這世上,就沒有你想做的事,你所希望的東西嗎?」僧侶忍不住問。

女子側過頭,這一刻,她心中一念三千,但那三千都沒有意義,所以她笑了。她斜斜地在障子邊坐下,柔聲道:「你這問題實在有趣……比起這個,我更想知道你怎麼想?」

「我不知道,所以才問。我知道的話,直接就會說了。」

女子看著他,良久,但時間對他們沒有意義,所以女子低下頭,說道:「大概,是自由吧?但這是不可能的事,因為萬物都有其道理,我的理即是命運自身。只要時空間存在,我存在,命運就必然存在,只有當我不再是言語道斷,我才能自由。吾友,我的牢籠不是這個世界,不是現象,也不是任何人對我做的任何事,而是我自身啊。」

她對他伸出手。

那隻驚心動魄的手。

僧侶看著那隻手,身邊聚起了強大的殺意。那是充滿了憐憫之情的殺意,彷彿一首和歌。他看著女子,柔聲道:「這就是你所希望的命運嗎?」

女子笑了,然後將手縮回。

「怎麼可能?不可能的事,去冀望它,就是愚蠢。」女子說:「不過,接受不可能的現實,卻愛上它,這其中產生了矛盾。我喜歡的並不是自由本身,而是自由之不可能所帶來的矛盾。這個牢籠,我可是挺喜歡的。」

她微微一笑。

殺意瓦解了。僧侶再度拿起茶碗,說道:「啊……這樣啊。」他也看向外面的枯山水,張開唇,像缺了水的魚。他說:「不過這樣一來,你又為何來找我呢?難道是打算跟我這個老朋友告別?」

「正是如此。」

「鬼扯。」

「嘻……也是。」女子輕輕吐了一下舌頭,說:「我希望你跟我一起去臺灣。」

僧侶睜大眼睛,不敢相信地站起身。他說:「你要我跟你一起去那個小島?一起被囚禁在那裡?」

「其實,已經有一些妖怪打算跟我一起去了……」女子說:「但沒有像你這樣的老友,我還是有些孤單。都知久母,我需要你。」

「鬼扯。」

「不,是真的。」女子看著他:「你想回來就可以回來。臺北結界只關得住我,關不住你。如果你回不來,將我殺死就好。」

僧侶幾乎說不出話。離開這片土地?他想都沒想過。妖怪,有可能離開本土嗎?怎麼想都太誇張。然而,女子的眼神是認真的。雖然這麼多年沒見,他還是能分辨真假。

他坐了下來,還是有些不敢置信:「我們一群妖怪就這樣浩浩蕩蕩地去嗎?以征服者與殖民者的身分……?」

「怎麼可能,」女子笑著說:「不就是搬到一個新地方,要去跟鄰居打招呼,打好關係嗎?」

「鬼扯,以你的情況,絕不可能。」

「也是。」女子端起自己的茶碗,說道:「那麼就作作打招呼的樣子,其實完全就是以征服者的身分去,你覺得如何?」

「這不就跟我說的一樣嗎?」

「也是。」女子馬上承認。僧侶看著她,終於笑了。他說:「雖說是征服者,可同時也是孤獨的流浪者呢。」

「就像你說的那樣。」

「好吧,我奉陪了。對活了這麼久的我來說,這也算是難得的新體驗。說不定有了這次經驗,以後連米國都去得了呢。」僧侶笑著說。女子看著他,慢慢地行了個禮:「感激不盡。」

「什麼時候出發?」

「很快。」

「我們怎麼去?」

「那些僧侶會想辦法。」

「包括我?」

「報上你的名字,他們會配合的。你要離開日本,他們不是求之不得?」

「也是。」僧侶哈哈大笑,喝了口茶。接著,他們不說話了。但這段沉默很溫暖,一點壓力都沒有。光是兩個大妖怪在這裡和氣融融地喝著茶,就讓人感到不可思議。

很久很久之後,女子看著庭院說道:「我想我會懷念下雪。聽說,臺灣是不怎麼下雪的。」

「只要你想的話,自然就會下雪,不是嗎?」僧侶柔聲道。

「也是。」她說,然後低頭微笑:「不過,才剛這麼想,我就不想了。」

「是嗎?」

「嗯。」女子小聲地應著。她看著榻榻米,長長的頭髮自肩膀垂下:「都知久母,一切都是那麼地有趣,卻也是無聊的。你懂嗎?比起下雪,我更喜歡希望下雪的我。如果我在臺灣一直想著下雪,卻得不到,那一定是很美麗的……」

叮叮……噹噹……

僧侶沉默著,點了下頭。

「嗯,那一定是很美麗的。」

他也看向庭院。陽光中,悅耳的鈴聲輕輕響起。

未壹一直觀察雪夜的臉色。

他很雀躍。裡面的妖怪──言語道斷──他非常欣賞,所以也想知道雪夜怎麼想。他本以為雪夜會著迷,卻不料雪夜一邊看著,竟皺起眉,表情也越來越嚴肅。等看到最後一頁,雪夜默然不語,抬起頭,似在沉思。

「呃……你不喜歡嗎?」未壹問。雪夜回過神,連忙搖頭,輕快地說:「啊,不,也不是不喜歡,只是有點……算了。大哥,你說這篇和後外地文學有關,這是怎麼回事?」

「嗯……簡單來說,新日小姐認為現在的外地文學將在不久後式微,所以她以外地文學為基礎,提出了後外地文學。而她所提出的一種可能,就是以臺灣為背景,書寫來到臺灣的日本妖怪在臺灣發生的事。」

未壹將昨天的討論簡單轉述一遍。

在新日小姐說明後,他們還是對外地文學做了一番討論,但更多是在討論新日所描繪的世界觀。她所述說的世界觀太不可思議,更讓他感到意外的是,日本在這個世界觀中,並非扮演文明開化的角色,而是帶著私慾的殖民者。

池田敏雄本就認為臺灣人與日本人應該平等,恐怕,他甚至同意新日透過妖怪所寫的隱喻,但西川滿頗有微辭。後來池田說,他不認為這世界觀在貶低日本人,只是貶低總督府,譬如說,作為日本移民的喻體言語道斷,便是以被迫害的姿態來到臺灣。壞人只有總督府而已。而文化圈中不滿總督府的,新日小姐不是第一位,這才安撫了西川滿。

「大哥,可以請你從頭說起嗎?」雪夜搖了搖頭:「你說言語道斷被迫害……我不太明白。這故事又和臺灣有何關係?」

「也是,你看我都糊塗了。」未壹笑著拍自己的頭。他想,也許就是沒說清楚,雪夜的反應才這麼古怪吧!他也沒多想,繼續說:「總之,新日小姐所描繪的世界觀是這樣的。雪夜知道『臺灣賣卻論』嗎?」

「嗯,知道。日本帝國剛治理臺灣時,覺得臺灣難以治理,乃木總督也諸多抱怨,所以國會便有了用一億元將臺灣賣給其他國家的聲音。」雪夜說。她算是高材生,歷史也是她的專長,自然知道此事。事實上,那時乃木總督是這樣形容他的臺灣經驗──

就像叫化子討到了一匹馬,既不會騎,還要怕被踢。

由此可見當時總督府感到多棘手了。未壹說:「是啊,你也知道,那時後藤新平先生極力反對,臺灣才沒被賣出去。不過新日小姐說,雖然後藤先生提出了『生物學原則』,在治理臺灣這點上,卻已經不起失敗。畢竟,擁有殖民地就表示晉身為列強的一員,反過來說,若再度失敗,臉就丟大了。因此,後藤先生決定利用妖怪的力量來統治臺灣。」

「妖怪……」雪夜眨眨眼,似乎有了些興趣。未壹笑著說:「很有趣吧?如果歷史真的是這樣,那就有意思了!」

「嗯……」雪夜似乎想說什麼,卻忍住了:「可是,要怎麼利用妖怪來統治臺灣呢?」

「這點也很有趣,我們昨天聊過後,還想出一個絕妙的點子來說明。」未壹探身道:「這是高山先生提出來的喔。高山先生畢竟是工業學院出身,比我們懂這些。雪夜知道『磁鐵』吧?」

「嗯,是指有磁力,能吸引鐵的東西吧?」

「不錯,準確來說,是能吸引具鐵磁性的物質。雖然世界上有天然磁鐵,但磁鐵是可以人造的,把某些物質放到強大的磁場中,就能讓那種物質產生磁性。總督府利用妖怪控制臺灣的方法,就類似如此。」未壹說得興致昂然:「在日本這個強大的磁場中,產生了磁鐵『言語道斷』,這個磁鐵也有強大磁場,而磁力則是『日本性』。把這個磁鐵帶到臺灣,就能在臺灣形成一個帶著『日本性』的磁場,並將磁場內的臺灣人磁化──也就是日本化。雖然新日小姐說磁鐵的例子不是百分之百精準,但不覺得很妙嗎?雖是怪力亂神的妖怪故事,卻漂亮地隱喻了殖民政策!」

「隱喻嗎……也許是這樣吧。可是,如果真這麼順利,在後藤先生擔任總督府民政長官後,怎還會有反抗事件?像是十幾年前的霧社事件,那可嚴重了不是?」

「昨天我們也問過類似的問題,新日小姐說,她也想過這點。最後她的想法是,當初將言語道斷視為磁鐵帶到臺灣,這還不夠,為了達到快速磁化的效果,總督府請陰陽師與僧侶建了『臺北結界』,範圍大概跟現在的臺北州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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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表於 2018-12-21 12:05:35 | 顯示全部樓層
這是一系列的小說,目前才出到第二本,第一本就是這本台北城裡妖魔跋扈,背景設定為日本當年沒有參加第二次世界大戰,所以並沒有戰敗、台灣也還是日本的殖民地。為了強化日本對台灣的統治、貫徹將台灣人洗腦成日本皇民這樣的政策,日本政府動用了妖怪的力量,以大妖怪言語道斷作為強化的工具,進一步加深台人認同之錯亂,最後效忠天皇。

節錄的這段內容是神秘的新興文學評論家新日嵯峨子會同台灣的文學家召開多次文學沙龍,以探討台灣文學困境為由,在沙龍中以小說的方式向凡人作家們敘述這樣的故事。會中,筆名子子子子未壹的台人作家吳耿因為出道作品風格的緣故,被劃入日籍作家陣營。他一方面因為日籍文壇大老西川滿的勢力而不敢坦承自己的台人身分跟對西川滿的文學主張的質疑、一方面也因為對於自己身分認同的困擾而不曉得坦承台人身分對未來的文學之路會有甚麼影響,而萬分為難地出席沙龍,一起討論當前文學界的困局。聽完了新日嵯峨子講述關於言語道斷的故事後,未壹的人生悄然起了變化,圍繞在他身邊的神怪妖異逐漸現形,編織出規模宏大的故事劇情。

史實上的西川滿的文學主張是希望盡可能地大力提倡台灣獨有的風土,在他筆下的台灣是一座(對日本內地人來說)充滿異國風情的島嶼,島上充滿浪漫瑰麗的色彩與神異傳說,他又稱呼台灣為「華麗島」。這樣的觀點無疑帶著殖民者的傲慢,潛意識裡就是將內地人(日本人)與台人劃分為兩種人,否則,倘內地人就是台人的話,又怎麼會在台灣感受到異常的異國風情呢?

據此,本書作者利用這個角度切入,讓他筆下還受日本殖民的台灣文學/台灣知識分子繼續探討文學路線/台灣路線,同時引入神怪的元素,將大妖怪言語道斷作為殖民的喻體,言語道斷/總督府及所有聽令於她的日本妖怪/警察/軍人/國家機器都是日本殖民台灣的力量/現象/工具,同時在台北結界中,她還可以創造出更多更多新的日本妖怪/日本文化/認同日本人的台人/灣生,在這種情形下,台灣本地勢力也出現裂解,希望和平/抗爭的意見分歧,做法也不同,台灣的命運何去何從,就隱藏在這麼多紛亂的故事線底下。未壹作為台人代表,命運也越來越詭譎。

這是一部概念相當新穎的小說,其中有關於文學的討論也令人耳目一新,惟缺點就是太過於囉嗦,許多篇章跳過不看也不會影響劇情的發展。冗言贅字有點多,重看的慾望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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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表於 2018-12-21 12:11:12 | 顯示全部樓層
續集叫做帝國大學赤雨騷亂,這本節奏、行文都比妖魔跋扈還要紛亂,如果不是為了解謎跟了解新一代台灣文學發展的情形,實在是很難啃,沒有很推薦,我覺得超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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